ドリミSS集中-6

 

 

 

 

 

 

直到那時候(真時)



       雙腳踏在浸濕的沙地上,感覺比穿著整齊的鞋襪站在大理石磁磚上要踏實。

  時雨走出海邊的小屋,來到岩礁滿布的海邊。西西里的海岸並不像日本那樣多處為沙,不穿鞋行走是很危險的,但在走過滿是大塊礁石的區域後,他選了一塊小小的沙地,脫下昂貴的皮鞋和西裝外套,讓腳背陷入柔軟的沙裡。

  領帶鬆開的同時時雨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視線放遠。以往在玩笑話裡經常登場的西西里海岸,僅有一人總是認真看待。總有一天,我也想去時雨的故鄉看看!話語落下就瞇起眼向他笑著。多麼開朗的人,多麼輕易地給出希望,習慣理智且冷靜思考的時雨只在這時候會湧現無以名狀的自信與自負,什麼也不多想就把最柔軟的一部分展現在對方面前。

  但那不是全部。時雨知道,直到畢業之前他們都各自站在防線內,然後手拉著手。即便能完美地處理所有意外,精準地掌握手術日程,管理營養平衡,這些實際上到底派上多少用場,時雨不敢去想。當那雙褐紅色的雙眼再次睜開後失去溫度,他能做的也只有站在後頭遠遠望著。

  畢業前他寫了一封信,一封打算了三天仍難以下筆的信。被時間逼得沒辦法總算是填滿了一張信紙,沒有重讀潤飾就把它裝進了信封,然後悄悄放到對方的制服外套口袋裡。

  然而那件制服外套卻失去了最後一次派上用場的機會。柴咲君的媽媽來把他帶走了喔,畢業典禮當天理事長代理這麼說。時雨聽了只能沉默,是嗎,久久才擠出一句回覆。

  那封信、那件外套後來怎麼了,時雨並不知道,結束來得太過突然,然而他們在能夠靠近彼此的時間裡也足夠接近了。這麼想的話結果也不是太壞,只是或許永遠不會再相見。

  但這也沒關係。因為自己的心裡早就滿滿地都是他的模樣,多得無法篩選,多得難以取捨。時間在倒數,倒數他負荷超標,再也走不動的時候。

  直到那時候,信裡沒有寫的,想要告訴真也的話,應該就能說出口了。

 

 

 

 

 

 

 

 

 

 

 

 

 

 

 

 

盛夏(はじめての東京人)

 

◎ドリミ60分第十回

 

  手把帶動扇狀刀片,在清澈的冰塊上削出白色雪花。柳看著悠馬熟練地轉動製冰機的手腕,再抬頭注視對方專心致志的眼神,沉默在窗戶半敞的室內靜靜蔓延,不彆扭反而很自在。過去柳也曾多次見過悠馬投入什麼事物時的專注,發覺那有多麼令人嚮往且寬慰,則是最近的事。

  從鹿兒島回來前,麻里神秘兮兮地拉著他與悠馬的手,來到廚房角落。兩個人站在蓋了布的箱子前,望著麻里期待又興奮的笑臉,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還是由柳擔任先發。那是什麼呢?小麻里。柳屈膝蹲下與麻里平視,將對方眼中閃閃發亮的雀躍收進眼底。

  搭拉!麻里像電視上的魔術秀那般掀開蓋著的布,裡頭是一台全新的手動刨冰機。據說是兩人到來之前,奶奶在商店街的抽獎活動上抽到的。柳是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刨冰機,驚喜揭曉的第一時間還有點困惑,關於刨冰機的用途及操作方式,都是事後悠馬告訴他的。總而言之,他從麻里燦爛的笑容中收下那個刨冰機,在殘暑時節回到東京。

  東雲學園裡見過刨冰機的人不多,於是便在開學前召集了留在學校裡的特進生,辦了一場小小的刨冰派對。然而柳當天早上有別的要事,直到傍晚才回到宿舍,理所當然的派對也結束了。當他打開房門落下一如往常的招呼,悠馬卻與刨冰機一同等著他。

  在柳回來之後才從冰箱取出來的清冰,也是悠馬照著從奶奶那學來的方法自己做的。冰塊比想像中還要澄澈,削下的冰花落在碗中,漸漸堆成一座小小的雪山。柳在悠馬的手停下來後才回過神,勾起微笑看著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刨冰小山。

  「柳學長先請。選擇喜歡的糖漿淋在刨冰上後就可以開動了。」

  「謝謝你,悠馬。」

  柳道謝後看向一旁的幾個小杯子,裡頭放滿顏色鮮豔的糖漿。紅色藍色青綠色,他想了一下,最後還是選了藍色。小心翼翼地就著杯口淋上糖漿,白色的刨冰頓時多了深藍的圓帽。柳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嗯,是人工香料的甜味。

  「怎麼樣?」

  「比想像中好吃喔。」

  柳沒有說謊,人工香料稍重的甜味襯著清水製成的刨冰,化在口中竟意外地清爽。他一口接一口,讓刨冰融在嘴裡。悠馬把剩下不多的冰塊做成較小碗的刨冰,然後選了紅色的糖漿。

  「啊,對了,柳學長。」

  「嗯?」

  「這個刨冰的名字叫做藍色夏威夷。」

  悠馬指著被湯匙挖出一角的刨冰小山說道。

  「這樣啊,那這個紅色的呢?」

  「草莓。」

  「那綠色的呢?」

  「哈密瓜。」

  悠馬認真的表情及語氣讓柳忍不住笑了起來。止不住的笑意從喉嚨湧上,讓他的眉眼都皺成一塊,而悠馬一臉狀況外的樣子讓他笑得更烈,最後終於自食惡果地嗆咳了幾聲。

  「......柳學長,你還好嗎?」

  「咳。沒事,謝謝你悠馬,」柳緩和下來後擦掉眼角的淚水,又挖了一口刨冰,「藍色夏威夷啊,很有夏天的感覺呢。」

  「是。不過麻里還是最喜歡草莓口味。」

  悠馬說道。提及妹妹時的悠馬表情總是特別溫柔,不曉得自己是否也是如此?柳想起了遠在醫院的、她最特別的百合,就連在炎夏裡品嘗冰品的滋味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百合。

  「柳學長。」

  悠馬喊,柳以一如往常的微笑回覆。碗中的刨冰山在夏夜中成了藍色的海。

  「你的舌頭都變成藍色的了。」

  柳先是愣了愣,然後在悠馬帶笑的話語中也跟著哈哈笑起來。聽起來特別浪漫的藍色夏威夷是刨冰的名字,但其他口味的名稱卻十分普通,像是草莓、哈密瓜、百香果......今天也從悠馬那裡得到了至今從未擁有的事物。時間不會停止,夏天過了秋天會來,花謝後會播種,然後迎來成長。

  他現在就想把刨冰的事告訴那個最特別的女孩,當然還有悠馬的事、幽戀的事,還有很多很多。這種難以形容的衝動令人困惑。

  不過,感覺還不錯。

 

 

 

 

 

 

 

 

 

 

 

 

 

 

狂風暴雨(mkg+mhr)

 

◎ドリミ60分第十一回,務必讀過巳影角色故事再閱讀

 

  京都的夏雨很急很烈,灰濛濛的烏雲像濕透了的沉重海綿,雨水永無止盡地傾倒下來,在人行道與柏油路的分界形成急流。巳陽接過他手中的黑色大傘,撐開後先一步走出校舍屋簷,然後回過頭。那雙沒有鏡片遮掩的雙瞳就和天空的雲一樣灰,但肯定與自己毫無差異。巳影百無聊賴地想著,沉默地補進對方身邊的空位

  中學時尚未發育完全的窄肩還能在傘中並列,行走時偶爾不小心碰上,也無所謂尷尬不尷尬。那就跟呼吸一樣平常,就像是自己的姓、自己的名、出生成長的城市,有意識以來就已經存在了。但若要說這就是相似,就是一心同體,那也有待確認。

  即使周遭的人們認為他們很相像,巳影還是有許多和巳陽不同的地方。例如在學校裡他們不同班,巳影有戴眼鏡而巳陽沒有,以及巳陽絕對不會隨身攜帶傘……等等等等,這些差異如此顯而易見,但最常聽在耳裡的還是那句你們兩個真像。

  巳影想起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的眼鏡遞給巳陽,對方沉默了幾秒聳聳肩戴上,然後痛苦地瞇起眼睛。然而視焦的混亂並沒有掩蓋巳陽突然變得極好的心情,他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於是巳影也跟著笑了。

  換了一副平光眼鏡,巳影便與巳陽交換身分。24小時,直到時限的晚上八點,甚至連父母都沒有察覺。

  到頭來果然是這樣。巳影不禁覺得有些失望,但他沒有說出口,巳陽或許也發現了,卻只丟下一句比想像中還無聊,然後把平光眼鏡塞回他手中。

  起初只不過是打發時間的遊戲。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個夏天,巳影的身高成長到再也無法與巳陽共用一把傘,隨身放著一把折傘在書包裡的習慣卻沒有改掉。東京的雨落在高樓大廈之間,劇烈但處處是避雨的屏障。濕氣悶悶地凝滯在空氣中,難得想著乾脆冒雨回去,聽見隔壁學長驚訝又懊惱的大嗓門,一切都只能化為嘆息。

   這也下得太大了吧!染著金髮的學長皺著粗眉向他笑道,「   」,後續的幾個音節被雷雨蓋過,巳影沒能聽清楚。

  他把書包中那把對兩個男高中生來說顯得過於窄小的傘交給對方,隨口編了還有學生會工作的藉口就掉頭走回校舍。夏雨很悶很烈又洶湧,但在無法順利呼吸之前,他肯定會無數次想起巳陽在電話裡說的話。

   ──你也沒有非得要待在東雲的理由吧。

     巳陽說的沒錯。但對淺霧巳影來說,原因和理由早就不在損益評估的範圍內了。

 

 

 

 

 

 

 

 

 

 

 

 

 

 

 

真っ赤謝罪」、「許容」(巳影中心)

 

◎噗浪言葉遊び點文

 

        午後的夕陽斜斜地將樓梯裏側的白牆切成兩份,亮的那塊落在女孩紅通通的臉頰上,低頭而垂下的瀏海與緊緊交握的手指卻陷在影子裡面。巳影含著所剩不多的棒棒糖,沉默地望著結結巴巴,卻仍逕自說個不停的女孩,側背書包的肩帶滑下肩膀,他沒有伸手把它移回原位,但也沒多認真聽女孩說話。

        她們想說的話都很像。內容千篇一律,脫口而出的文字像是粉紅色的金平糖。巳影不討厭金平糖,要是討厭的話他也不會接受以前那幾位女孩,只是待在一起的時候、牽手的時候,也就只是「待在一起」和「牽手」而已。

        面前的女孩留著即肩黑髮,把話說完後見巳影遲遲沒回覆,便又慌慌忙忙地低頭道歉。抱歉,淺霧學長,造成你的困擾了吧。對不起。巳影蹙起眉,心底湧出感到麻煩而起的焦躁。他把棒棒糖從口中拿出,然後平靜地開口。

        「你是幾年幾班的?名字是?」

        女孩抬起頭,愣了一下才緊張地回答。巳影聽了偏頭想了想。嗯,沒有印象。

        「我現在不打算跟任何人交往喔。」

  他說,女孩臉上些微的希望立刻消失,成了失落於如釋重負混在一起的複雜表情。

        「但之後的期末投票,還請繼續支持我唷。」

        巳影說完勾起唇角對女孩笑了一下,對方泛紅的臉頰在漸強的夕色中紅得更豔,彎彎的眼卻濕潤的像隨時都要哭出來。我會繼續支持你,謝謝。女孩哽咽地說完後轉身離去,空蕩的走廊上還能聽見稍急的腳步聲,越變越小直到再也聽不見。

        巳影從口袋拿出手機確認時間,然後離開樓梯裏側。本來下課後想騎女朋友去兜兜風,現在卻沒了興致,於是他走出大樓轉往林蔭大道。正午的暑熱仍殘留在空氣中,蟬聲鳴噪,女孩說出的對不起和各種聲音重疊,回響在耳邊。

        雖然他的確是因為女孩們的好意而感到困擾,但實際上卻沒有任何損失。反之,受到傷害的她們卻反而向自己道歉。

   損益不合,充滿矛盾。

        巳影忽然覺得好像能理解柳面對女孩們時曖昧的態度,但被拿著鐮刀追殺的任務,還是交給對方就好了。

 

 

 

 

 

 

 

 

 

 

 

 

 

 

 

 

 

「眼鏡」、「煙草」、「屋上」(くまみか)

 

◎噗浪言葉遊び點文

 

        上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可愛的後輩也露出了怔愣的表情。

        為了避開對方鼻樑上的眼鏡,凜太朗靠近時總得歪著頭,然後在近得不需要測量距離前閉上眼睛。軟軟的,有些濕潤,意外地沒有什麼味道,若是強硬地探出舌頭撬開唇瓣大概就會嘗到糖果的人工甜味,但這麼做會被徹底討厭,而且還有可能被揍,所以凜太朗不打算這麼做。

        即使被揍了也不能還手,這樣很吃虧的。他笑著想,巳影的眼神立刻變得森冷而嚴厲,像在看著地上被誰踩過一腳的口香糖。好臭,可以離我遠一點嗎。極力維持的敬語在出口瞬間失了本意,凜太朗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我淋浴過後才來找你的耶!Y/M/K!毫不留情的小巳讓久磨凜好難過!然而巳影壓根沒想理他,逕自從口袋裡掏出新的棒棒糖,粗暴地拆開包裝紙把橘色的糖塞進口中。

  凜太郎聳聳肩,轉身面向頂樓花園圍欄後的天空,陰天遮蔽夕陽,入秋後的夜晚吹起冷風,遠方一一亮起的霓虹點亮黯淡的夜空,五顏六色地比白晝還刺眼。他收回視線,又轉頭看向右側的巳影,透過鏡片凝視燈紅酒綠的雙眼平淡無光,但或許比誰都感到頭暈目眩吧。凜太朗沒來由地這麼想。

  一年級的時候巳影的制服口袋還沒裝滿糖果,反之偶爾會染上一點煙味。時間上才過了一年多,感覺卻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剛剛那包菸也是回國前被外國友人硬塞進手中才不得已收下。抽菸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就像優等生把不小心考壞的考卷藏起來那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惡意罷了。

  可愛的後輩也懂吧,他比自認為得還要聰明又柔軟多了。

  當黑夜被人工的星光點亮,巳影站起身來繞過花壇,往出口走去。凜太朗看著他的背影還是沒忍住,喊了一聲小巳。對方停住腳步,掛著一如往常冷淡的表情回望。

  什麼事,會長。

  等一下見!

  凜太朗揮著手說,巳影輕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Y/M/K=容赦しない/みーちゃんに/くまりん大ショック